故梦
稀松的阳光,透过参差的树影,投射到她眼中。她布满皱纹且浑黄的眼费力地接受着阳光,耳畔儿女的哭喊声模糊地远去。
她做了最后一个梦。
秋,火红的枫叶如同残阳落下后剩下的火红光泽,也如她。这真像你。有人说。那人面容不清,只有一只年轻的手拾起一片火红的叶而后轻轻绑起了她原本松系着的黑发,成两根相互盘旋而下的辫子,又将那片叶,绑了上去。像你。那人又道了一遍。眼中的赞赏与欢欣却无法述出口,笨拙地驻留在口中,踟蹰,却传递到了她眼中。她绯红了双颊,将下巴藏进衣领,目光胶着在地面上,却又无具体的一个点,只闪烁地左右移晃。
秋,火红的枫叶从路这头铺到了尽头,仿佛等人一步步地历过,尽头是残阳。
那人宽大却粗砺的手掌包裹住她小却同样粗糙的,扯着她向前奔去,风推着他们向前,在他们踏碎了片片红叶后卷起地上的残叶,让光阴在其中穿梭。最后只剩完整的一片红,在她绑着的发尾上。
秋,枫树已光枝,地下铺了红红的一层,紧密厚实,如他,如离别。
那人与她坐在树下,她轻轻地唱,他静静地听,她唱得倦了,哑了,却仍固执地不愿停下来,直到最后泪水糊住了她的歌声,至于一声声哽咽与含糊不清的,别走。
那人知道,可就因为知道,所以才必须走,或者又因为必须走才知道。心中有些密麻的情愫,如身下坐着的枫叶,他不懂如何去抒发,亦不想去抒发,只能轻拍她的背,陪她坐着,最终,只是浅浅地用唇碰了下她的额头,而后如被火灼般离了开。
秋,她踏在碎了一地的红叶上,无力地追逐前面已小成一个点的影子,泪水斑驳了她满面,她只能触了触额上仿佛仍温着的那个地方,攥着手中那原本绑在发尾上那抹已褪色的红,跪坐在原地……
泪水又一次蜿蜒了她的面颊,顺着脸上一道道皱纹,成无数道细流,缓缓而下。弥留之际,她无力地睁开浑浊的双眸,胸口起伏,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眼凝着窗外枫树上的红,吐出最后一句话:
“再给我绑一次发辫,可好?”